沈家已開飯，沈嘉樂到時，因跑得急出了些汗。身上原有些臭豆腐的味道，再有汗一熏發，一進飯廳，沈家眾人便聞見一股濃郁得宛如泔水的味道。

他們看向來人。

哦，是家裏不成器的兒子。

沈嘉樂沒註意到他們嫌棄神色，或者說他滿心喜悅，急等著脫口分享，無暇去分辨去其他。

“爹、娘，我學成本……”事了。

後面兩個字沒說出口，沈母就捂住口鼻，怒斥道：“天天沒規沒矩，成何體統？你這一身，也不知收拾收拾，你多像你大哥學學，少讓我操點心。安分做你的二少爺，沈家能短吃還是短你喝？”

“不是娘，我沒去瘋玩，我……”

沈母眼神絲毫不掩飾厭惡之色，又給他劈頭蓋臉一通訓斥。

末了，她又道：“你該叫我母親，而不是娘。沈家不是沒規沒矩的人家，也養不出沒規沒矩的人。”

沈嘉樂欣喜不已的一顆心，之前如同剛撥開皮的蜜荔，此刻這顆蜜荔墮入曝曬之下，已然潰爛流汁。

他轉頭看向大哥，大哥亦是含笑，可那抹笑同小師父的比起來，總不真切。

大哥亦接道：“二弟，你且聽母親的罷。”

又是笑中的一聲嘆息。

他又看父親。

父親之前還讚許他來著，可是他此刻從父親眼中看到了不讚同。

“老二，你且換身衣裳再來。”

他們無人關心他想說什麽，或做成什麽。

在大家眼裏，他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廢物。

沈嘉樂失落回去，呆呆坐在屋裏。

良久，他喃喃道：“我是真想做出點什麽的啊。”

再次買完紙筆，錢包再癟。

許意遲心疼不已，伏在屋裏寫她的原料大全。

這是教學基本物，不可或缺。

真正開寫之前，她羅列了各大菜系，又想了想不同地方、菜系，所需原料各有差別。

列了一個大致體例，她先從盛京的風土入手，從近及遠，畢竟古代沒有高鐵，可以日行幾千公裏。

寫了一部分，劉嬸過來找。

剛好她長久沒寫字，還是毛筆字，手酸脖酸，趁機歇歇。

劉嬸送來一籃包子饅頭，煊軟白嫩又大個兒。

許意遲從腰兜掏錢，被劉嬸一把按住手：“遲娘，這是嬸子謝你的。”

“嬸子，你這樣說我就不能收了。你謝我好多次。之前的胡瓜茄子還有大鯰……”許意遲一一細數，家裏現在吃的菜，基本全是劉家送的，要說感謝怎麽也夠了。

她把錢硬塞給劉嬸，大有劉嬸不收、她以後也不收菜的架勢，劉嬸只好邊收錢邊笑著抱怨：“這丫頭……”

倒沒多少怨氣。

互相都是知感恩、懂回報之人。

許意遲放好菜，兩人坐在石凳上。劉嬸告訴她，這回帶來的有她想要的菜苗，可種院裏，等到入秋，長得快的菜就能吃第一茬。

“好，謝嬸子。”

劉嬸又叮囑一番註意事項，只叫她有啥不清楚的，可去問她即可。

半晌，劉嬸才說明來意：想叫許意遲給她支個主意，他們攤子生意變好，半個東城幾乎都聽說劉家包子，之前也有餐館來買。

她原計劃雇幾個村裏人，幫她一起做包子，可回村裏一說，老大家的就先不同意：“唉，她怕被人偷學，耽誤自家生意。我原也沒想全東城就咱一家，可上門的生意也不想推出去。就想找你支個招兒，遲娘。”

她下意識覺得遲娘有主意，哪怕她年歲比她家老三還小。

許意遲沒第一時間給她主意，而是問：“劉嬸，您跟我說說您往後啥打算？”

“啥、啥打算？”

“是只賣包子嗎，還是會想賺了賣包子錢，再開個大酒樓？”

劉嬸忙擺手：“沒有的事。人有多大本事，就做多大事。上回咱也說了，你劉嬸做包子這手藝，還是靠你指點來的，能把包子賣好就行，其他不想。最多，也就開個包子鋪賣包子。”

許意遲垂眸深思。

劉嬸目光不錯地等她回答，她莫名相信遲娘。

過了會兒，許意遲道：“既是如此，您可分工安排，揉面的只揉面、□□的只□□、搟皮的只搟皮、剁肉也是如此。讓他們成為做包子中的一環，誰也不能一窺全貌。重要環節調餡兒，您可自己來，如此即可。”

“這個好呀。”劉嬸一拍大腿。

許意遲謙虛笑笑，“其實您也想到了，只是沒下定決心而已。”

她說的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法子。

不過，她還是略微提醒了劉嬸，一旦有競爭者加入，包子生意可能會回落。

誰知劉嬸笑道：“你當他們沒有啊，可惜啊，還是遲娘你厲害。”

劉嬸一說，她才知飯館並未做出醬肉包這個味兒。有人愛這一口，愛的就是這個獨特的味兒。

劉嬸又感慨：“要是你也賣這肉包就好，咱們一起賣遍盛京城。現在就只能在城東。”

許意遲想到隔壁的隔壁有孤兒寡母艱難求生，故而提醒她：“另外賣包子，您也可批發給旁的想賣您包子的人。比如咱們附近的雲嬸。”

劉嬸眼睛一亮，立即和許意遲討論可行性。越討論越興奮，恨不得馬上登門找雲嬸。

不過在她上門之前，她先道：“遲娘，上回說你的西風烹飪，我是真想叫二郎送來。二兩銀也沒問題，你看看你願意教他不？”

她上回就起了心思，奈何被二兩銀勸退。

他們劉家，老大娶媳婦留在村裏種田，家還有幾畝良田可種。老二年歲也大，也該說親。按說近日賺些銀錢，也該有底氣。

可這親要說在盛京城，人家姑娘要住地，盛京一處宅子，就他們現在住那種得要幾百兩。

如果回村，老二連地都沒得種，若叫老大分他幾畝，兄弟之間難免起齷齪，何況大兒媳如今又是雙身子。

翻來覆去想，還是得舍得這二兩銀。

也許能叫老二有一門手藝，將來能自立門庭。

她如是打算，便求上門。

只是，遲娘年歲也大些，身份又是安哥童養媳，總見外男，安哥是否會不願？

作者有話說：

我可真是平淡如水啊……點煙滄桑.jp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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